去年冬天将要尽了的时候，去了一趟四川。

是第二次来这巴蜀之地了。只是跟上一次相比，这一次跑的地方更多，从成都、宜宾，到泸州，一路杀到了赤水河边。

一路走来，在满桌满眼的红艳泼辣之中，一碗青山绿水般的豌豆汤，令人怦然心动。至今回味。

第一次领略到豌豆汤的清雅，是在南溪古镇。

南溪属于宜宾，是长江上游的一个小镇，有万里长江第一城之美誉。1500多年历史的老城边，大江浩荡，城门巍峨。城里小小的砖石街道，古韵依然。

到达的那天晚上，朋友的两个朋友，宜宾国税局原来的老局长蓝大哥与一个30多年的酿酒师郑师傅接待了我们。跟我们这里不同的是，在南溪，招待贵客，家里人是都要出席，以示隆重的。

那天晚上，两家十多口人，围坐在桌边。大人们觥筹交错，小孩子嬉笑奔跑，热闹得很。菜一道一道地上，水煮鱼、老腊肉、麻婆豆腐、青蒜回锅肉……都是耳熟能详的川菜。

就在这喧闹之中，一道汤引起了我的注意。玻璃大碗里，清澈见底的汤中，有丝丝缕缕碧绿的叶子舒展。

舀一勺汤入口，汤极清淡，但仔细咂摸一下，里面有一股说不出来清鲜草木之气。夹一筷子菜入口，看起来硕大的叶子却入口绵软，嚼来满口的鲜嫩清香。

蓝局长说，这就是豌豆尖，川南人冬季最爱吃的一种时令菜。

12月的川南，气候依旧温润。一望无际的四川平原上，豌豆们长出了嫩绿的叶茎。农人们摘其顶部的嫩尖，扎成小小的一捆，一大早挑到这古镇里。

勤快的主妇们从早市上买回，素炒，做汤，或者在煮面条的时候丢进去一撮，冬季的餐桌上就有了碧绿清爽的春天的滋味。

这样的豌豆尖，可以从冬季上市一直吃到到来年春未，“现在是豌豆尖最嫩的时候。等到春天一开花，再吃，就不是这个味儿了。”

豌豆汤的做法，说来其实特别简单。

新鲜的豌豆尖择洗干净，油锅烧热，下姜丝略炒。然后添水入锅，水开后撒入豌豆尖，变色即可关火。撒精盐少许，甚至连香油都不用放，一盆青山绿水、清香清嫩的好汤就端到桌前，只等你享用了。

以后的几天，在古镇李庄，在峨眉山下，在泸州城里的田泥鳅老店，火热麻辣的餐桌之上，总有一碗静静的豌豆汤。浇灭你心头的火辣和急躁，让你瞬间舒服安静下来。

即使简单烹制，豌豆尖也是一道美味

离开四川的那个中午，成都下起了雨。

顶着雨跑进华阳一家以做鳝鱼闻名的老店。那天朋友点了这家店的招牌菜：沸腾鳝鱼、笋干大肠、麻辣粉蒸排骨。一整桌子的麻辣火热，好吃，暴爽，嘴唇都哆嗦了起来。

最后一道汤上来的时候，众人忍不住都要欢呼了：豌豆汤来了!

只是这一次的豌豆汤，是浑黄的汤色。盛一碗，迫不及待地喝一口，嫩嫩的豌豆尖，合着豌豆磨碎了的汤汁，沙沙的清甜里带着植物嫩芽特有的香气，火辣的喉咙瞬间舒服得想要叹息。

这安静的豌豆汤，不过是新生的嫩芽与清水的融合，可谓至简至纯。它不是大菜，只是这满桌的火辣麻香的配角，却一直安静地抚慰着我们的胃。

这多像人生的两种境界，一种火爆热烈，烈火烹油、如日中天。一种安静沉郁，淡薄无趣。前者太过热烈，后者太过寡淡，终归都是有短板的。

而能够把这两种境界轻易转换的，才是真正的赢家高手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