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，西安北广济街，一轮古铜色的月亮愈发暗淡，浓黑的夜空开始透出亮光。老刘缓缓地开启自家馆子的门，一股醇香从热气腾腾的后厨弥漫。几位熟客早已在外头排好了队，跟老刘打了招呼之后便进了店里坐下。他们正在等待一种珍馐，一种陕西人最爱的美食：羊肉泡馍。

“大家很享受掰馍，

一边聊天，一边掰馍，

聊得越起劲时间越长，

馍也就掰得越细。”

　　老刘，名唤刘宝信，做羊肉泡馍已历三代，最早的馆子建于1932年。老刘自个儿做泡馍也有40多年，92年从父亲手里接过现在的店。每天5点半开门，一直到晚上9点关门，早上多是七、八十岁的老人，中午后就来了下了班的年轻人，大部分是回头客，一天能卖出七、八百份。一些食客吃老刘家的泡馍几十年了，只认这个味儿。

　　做羊肉泡馍就靠一口老汤。作家古龙曾有妙笔表老汤的好处：“你就算扔一块木头进去蘸一下，出来也是珍馐美味”，语虽夸张，但老汤的鲜香可见一斑。老刘做汤讲究，羊骨下汤，文武火相继，熬上8个小时，再放入当地秦川牛肉，熬上一晚上。一觉醒来，满屋皆香，肉烂汤浓，色如奶白。

　　有了好汤之后，就要在馍上下功夫。老刘家的馍不用机器碎，而是客人自己掰馍。老刘说：“机器能切成现成的蝇头馍块，但把口封住，汤难以进入口感不佳。”陕西人爱掰馍，一则为体验手工之乐，二是一边拉家常、谈生意，情趣怡然。食客性情不同，掰的馍也大小各异。老刘按照大小不同，分口汤、干泡、水围城、单走，以馍定汤的多少。

　　“我们一代一代的陕西人，

　　就爱着这口汤、这饼馍。”

　　泡馍出锅不需要再放调料了。老刘说：“一些外地游客习惯性地加醋加酱油，但我会建议他们不要加，加了味道就不好了。” 配一碟糖蒜，一碟辣子酱，蘸酱就蒜，先是馍的筋实，再是汤的香醇，之后一味辣，一味酸，层层叠叠，回味无穷。如今老刘处于半退休的状态，他家的羊肉泡馍手艺传到了儿子手里。一个世代有一个世代的生活滋味，但羊肉泡馍却是陕西人世世代代都痴迷的味道。

　　一碗泡馍，从手到口，从口到心，细细掰馍，大口咀嚼，犒劳着一代代的三秦子弟。最古朴的风味，顺着时光愈发清香醇厚。美味的前世是昼夜不止的煮熬，是一个人，一家店，四十余年。